題頭圖： 沃恩-威廉斯（中年）（左上圖）； 綠袖子（右上圖）； 最早的民謠《綠袖子》（左下圖）； 《綠袖子》最早的樂譜（右下圖）。 上一篇，為大家介紹了二十世紀上半葉英國杰出的作曲大師拉爾夫·沃恩-威廉斯創作的《云雀高飛》，前幾天，我又上網查了一下，從2019年到2021年，連續三年獲得英國最受歡迎的古典音樂電臺“Classic FM”年度“名曲榜”（Hall of Fame）第一名的，還是沃恩-威廉斯的《云雀高飛》。換句話說，自1996年“Classic FM”年度“名曲榜”設立以來，在總共26次的評選中，《云雀高飛》11次位于榜首，這是其他作曲家（包括許多英國作曲家）的作品從未獲得過的榮譽。要知道，這是一個需要從300件候選的經典音樂作品中評選出來的結果，每次參加投票的人數超過20萬，“Classic FM”聲稱他們的“名曲榜”是世界上最全面的古典音樂作品的“民意調查”。當然，“Classic FM”的“民意調查”是否是“世界上最全面的”，暫且不去考證它，不過，它還是相當程度地在客觀上反映了沃恩-威廉斯的《云雀高飛》在英國人心目中所占的地位。 許多新入門的愛樂者對沃恩-威廉斯也許還不很熟悉，對《云雀高飛》可能也是比較陌生的，不過，有一首與沃恩-威廉斯有關的音樂，則是大多數愛樂者應該都熟悉的，那就是英國民歌《綠袖子》（Greensleeves），沃恩-威廉斯正是用它作為主題在一部歌劇里寫了一段樂隊演奏的《綠袖子》，而后又在其基礎上衍生出一首著名的《綠袖子幻想曲》。本篇就為大家介紹英國民歌《綠袖子》和與沃恩-威廉斯有關的《綠袖子幻想曲》。 下面先說說英國民歌《綠袖子》。 十六世紀下半葉，也就是英國歷史上由都鐸王朝（Tudor Period, 1485-1603）女王伊麗莎白一世（Elizabeth I, 1533-1603）統治的時期，即史稱所謂的“伊麗莎白時代”（Elizabethan Era, 1558-1603），此時英國正處于文藝復興的頂峰【注：以意大利為代表的歐洲文藝復興（Renaissance）開始于十五世紀初，即1400年左右，歷經約二百年，但英國起步和結束都比較晚】，詩歌、文學、戲劇和音樂得到了蓬勃的發展，涌現了像埃德蒙·斯賓塞（Edmund Spenser, 1552-1599）﹑弗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 1561-1626）﹑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 1564-1616）這樣的大人物。而《綠袖子》這首民歌也就是在這個時期出現的，它原先是一首蘇格蘭民歌，不久就在英格蘭的一些淘金者聚居地流傳開了。這首旋律優美而又帶著幾份凄婉的民歌，是描述一段沒有開始就結束的青澀的愛情故事：一位年輕的君王在一個夏日陽光燦爛的郊外騎著駿馬打獵時，突然遇到到一位身著綠色衣裙的姑娘，被微風吹拂起她那輕薄如紗的綠袖子隨著裙擺緩緩飄蕩，看到這位美麗的姑娘，讓君王一見鐘情，不能自已。然而，當姑娘得知他的身份后，自知地位差異太大，于是選擇了默默離開，沒有留下一點蹤跡。但那綠色的袖子，已深深印在了君王的心里，讓他無法忘懷，他只能命令宮中所有的侍女都換上綠袖綠裙，在樂師用魯特琴【注：也稱琉特琴，是一種曲頸撥弦樂器。主要指中世紀到巴洛克時期在歐洲使用的一類古樂器的總稱，是文藝復興時期歐洲最風靡的一種家庭獨奏樂器】的伴奏下日夜唱著他寫的歌曲《綠袖子》，來寄托他的思念，并希望能找到他的那位“綠袖子”，直到去世。這一瞬的相遇，從此成了永恒。 《綠袖子》的歌詞，就像當時的大多數民間音樂一樣，在出版之前都以手抄本的形式在民間流傳，而且有許多版本，長短不一，內容也多有變化，限于篇幅，不能一一列舉，下面是一種比較通行的版本，現摘錄如下： 啊，我的愛人，你錯待了我，（Alas my loue, you do me wrong） 拋棄了我你無情又無義，（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我已經愛上你這么久，（For I have loved you all so long） 有你陪伴多么高興。（Delighting in your company） 綠袖子是我全部的快樂，（Greensleeves was all my ioy） 綠袖子是我全部的歡愉，（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綠袖子在我心中如同金子，（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只有她才是我心愛的人，綠袖子。（And who but my Ladie Greensleeves） 我已經準備好迎接你，（I have been ready at your hand） 給予你想要的一切，（To grant whateuer you would craue） 我擁有已有的生活和土地，（I have both waged life and land） 更想得到你的愛和善意。（Your loue and good will for to have） 綠袖子是我全部的快樂，（Greensleeves was all my ioy） 我給你買了頭巾，（I bought thee kerchers to thy head） 它是那么漂亮而又精致。（That were wrought fine and gallantly） 你可以不渴望任何世俗的東西，（Thou couldst desire no earthly thing） 但你仍然會樂意擁有，（But still thou hadst it readily） 你的音樂還在演奏和歌唱，（Thy music still to play and sing） 然而，你卻不再愛我。（And yet thou wouldst not love me） 現在，綠袖子走了，（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祈愿上帝賜你一切安好，（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因為我仍然是你真正的愛人，（For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再一次來愛我吧，綠袖子?。–ome once again and love me） 【注：在英文原文中，字母V（v）被字母U（u）取代和字母J（j）被字母I（i）取代并不是錯誤，在都鐸王朝時期，英文字母表只有24個字母。中譯文為筆者所寫，粗拙不堪，還望讀者斧正?！? 寫到這里，不由得想起《詩經》的《國風·邶（bei）風》中有一首詩叫《綠衣》，是我國古代一位懷著深厚感情的丈夫為悼念已故妻子而作的一首悼詩。全詩共有四節，采用了重章疊句的手法，由表入里，層層生發，構思十分巧妙；而情感的表達，既含蓄委婉，又纏綿悱惻。這是中國文學史上傳世最早的一首悼亡詩。這首詩是這樣的： 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hé）維其已！ （譯文：綠衣裳啊綠衣裳，綠色面子黃里子。心憂傷啊心憂傷，什么時候才能止!）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cháng）。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譯文：綠衣裳啊綠衣裳，綠色上衣黃下裳。心憂傷啊心憂傷，什么時候才能忘!）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yóu）兮！ （譯文：綠絲線啊綠絲線，是你親手來縫制。我思亡故的賢妻，使我平時少犯錯。） 絺（chī）兮绤（xì）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譯文：細葛布啊粗葛布，穿上冷風鉆衣襟。我思亡故的賢妻，實在體恤我的心。） 這首詩無疑是用“綠衣”來寓意對所愛女子的一種情感和思念，與英國民歌《綠袖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有意思的是，在英國民間，數百年來人們普遍認為，《綠袖子》“真正”的詞和曲的作者是英格蘭國王亨利八世（Henry VIII, 1491-1547），而歌詞中的“綠袖子”就是后來成為他第二任妻子的安妮·博林（Anne Boleyn, 1501-1536）。據說，1528年，三十七歲的亨利八世曾給當時才十七歲的安妮·博林寫過一封信，信中說：“我被愛之箭射中已經一年多了，現在，我無法確定是否已經失敗，我在你心中是否能找到一個位置......”“我給你買了最好的襯裙，布料是那么的漂亮，還給你買了珠寶制成的項鏈......”接著他又寫道：“我的人都穿著綠色的衣服，他們一直在等著你......”。當然，這都只是“據說”而已。 那么歷史上真實的亨利八世和安妮·博林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他們倆之間究竟有沒有發生上面所說的故事呢？ 亨利八世是英格蘭都鐸王朝的第二任國王，1509年即十八歲時繼位，同年，作為和當時實力強大的西班牙的政治聯姻，經羅馬教皇的批準，他與他的寡嫂﹑二十四歲的西班牙公主阿拉貢的凱瑟琳（Catherine, 1485-1536）結婚?；楹髣P瑟琳懷孕六次，最后只生下女兒瑪麗，其余都早早就夭折了。1525年，亨利八世認定凱瑟琳不能為他生下男性繼承人，而且《圣經（舊約）》說：“弟娶兄嫂者會無后代”，他害怕今后女性繼承王位，會引發第二次“玫瑰戰爭”（Wars of the Roses,1455-1487）【注：指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三世（Edward III, 1312-1377）的兩支后裔：蘭開斯特家族（Lancaster）和約克家族（York）的支持者為了爭奪王位繼承權而發生的內戰】，便和女侍官安妮·博林發生了婚外情。安妮·博林以美色勾引誘惑亨利八世，慫恿他與凱瑟琳離婚，并與羅馬教廷決裂，于是亨利八世向羅馬教皇克萊孟七世（Pope Clement VII, 1478-1534）申請離婚，但克萊孟七世不愿得罪勢力強大的西班牙，遲遲不批準離婚。1533年1月初，安妮·博林已經懷孕四個月了，為了不讓孩子成為私生子，亨利八世秘密與安妮·博林結婚，并在他的親信坎特伯雷總主教（Archbishop of Canterbury）托馬斯·克蘭麥（Thomas Cranmer, 1489-1556）和權臣托馬斯·克倫威爾（Thomas Cromwell, 1485-1540）的支持下，讓國會立法宣布英格蘭教會脫離羅馬教廷，接著，已任英格蘭圣公會（Anglican Church）大主教的克蘭麥宣布亨利八世與凱瑟琳的婚姻無效，而與安妮·博林的婚姻合法。6月1日，安妮·博林加冕為王后，沒有多久，就生了一個女兒伊麗莎白，即后來的伊麗莎白一世。然而安妮·博林盡管長得漂亮，但極為傲慢和生性陰毒，很快在宮廷中變得不受歡迎，在生下女兒伊麗莎白之后，三次懷孕都宣告失敗，使得一心想要一位男性繼承人的亨利八世十分失望，兩人的關系快速變冷，這時亨利八世又看上一個雖無傾國之色，但卻機敏溫順的金發姑娘簡·西摩（Jane Seymour, c.1505-1537），為了能與簡·西摩結婚，1536年5月，竟然羅織罪名下令將安妮·博林處死。 亨利八世對后世的最大影響在于英格蘭的宗教改革，使英格蘭不再受制于羅馬教廷而成為一個獨立的﹑生氣勃勃的國家。他與羅馬教廷決裂的最初動機只是解決王朝繼承人的問題，所以它對教義沒什么新的創見，一生都提倡天主教儀式及教條，反對的只是羅馬教皇的權威而已。在位期間，他積極鼓勵人文主義的研究，他的宮廷成了當時的學術藝術的創新中心。他增加了中產階級對政治的參與度，并積極與歐洲大陸各國開展政治和外交活動。他將威爾士并入英格蘭，還當上了愛爾蘭的國王，大大擴展了英格蘭王室的權力范圍。他博學多才，能寫詩，也是一位業余音樂家，會演奏魯特琴、管風琴、長笛和豎琴。他也會作曲，最有名的曲子是《與好伙伴一起消磨時光》（Pastime with Good Company），這可以在他遺存的手稿中找到，其中包括他的其它三十三首作品。順便說一句，這本歌曲手稿集中并不包括《綠袖子》。但他生性暴戾，曾結過六次婚，其中兩位王后（包括安妮·博林）被他殘忍地斬首處死。 這就是歷史上的亨利八世和被他砍頭的安妮·博林的真實情況。所以，將民歌《綠袖子》與亨利八世和安妮·博林聯系起來，似乎有些牽強，大多數的學者并不認同這樣的傳說。 那么，這首民歌（或稱民謠）究竟是有沒有詞作者或稱“最終的版權擁有者”呢？ 這要從歌詞的來源說起。1580年9月3日，有一位叫理查德·瓊斯（Richard Jones）的印刷工在倫敦書商公會（London Stationer's Company）【注：這是在英王核準下于1554年成立的一個同業公會，所有要印刷出版的書籍都要向公會登記，在對內含的宗教教義或政治立場審查通過后，由公會成員出版發行】注冊登記了一首單頁的民謠，名叫《一首新的關于綠袖女士的北方小調》（A newe Northen Dittye of ye Ladye Greene Sleves），這里的“北方小調”（Northen Dittye）就是指蘇格蘭的小調。就在同一天，另一位印刷工愛德華·懷特（Edward White）也注冊登記了一首民謠，名叫《綠袖女士對她的朋友唐金的回應》（Ladie Green Sleeves Answere to Donkyn hir frende）。9月15日，愛德華·懷特又注冊登記了另一個版本，18日再注冊登記了第三個版本。不可思議的是，接下去的一年里又有幾份類似的民謠在這個公會注冊登記，包括同年9月15日，亨利·卡爾（Henry Carr）注冊登記的；同年12月14日理查德·瓊斯第二次注冊登記的；1581年2月13日（一說5月30日）威利亞姆·埃爾德頓（Wiliam Elderton）注冊登記的，現保存在倫敦古文物協會（Society of Antiquaries of London ）的這首單頁的民謠上有這樣一段話：“一首新的民謠，敘述了密謀反對年輕的蘇格蘭國王的叛國罪行......，用的是米爾菲爾德（Milfield）地方的曲調，不然就是綠袖子的曲調”；1581年8月14日愛德華·懷特第四次注冊登記的，這首民謠名叫《綠袖子很可愛，黃袖子成裝飾，盡管我攥著黑袖子，但白袖子讓我喜愛》（Greene Sleeves is worne awaie, Yellow Sleeves Comme to decaie, Blacke Sleeves I holde in despite, But White Sleeves is my delighte）。1584年理查德·瓊斯注冊登記了他的“最終版本”，也就是今天比較通行的版本。它出現在1584年由克萊門特·羅賓遜（Clement Robinson, 15??-1584）和其他一些人合編的名為《歡樂集》（A Handful of Pleasant Delights）的書中。1924年，一位專門研究“伊麗莎白時代”的詩歌﹑單頁民謠和浪漫詩人的美國學者海德·愛德華·羅林斯 （Hyder Edward Rollins, 1889-1958）對現保存在倫敦大英博物館（British Museum）1584 年版《歡樂集》的孤本進行了逐行逐頁的整理，編輯工作非常細致完整，在其中的第七篇名為《為1580年新的“綠袖子”曲調而配的一首優雅的關于綠袖子女士的抒情體詩》（A New Courtly Sonnet of the Lady Green Sleeves. To The New Tune of Green Sleeves, 1580），就印有這個版本。這個由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書籍設計師之一﹑美國的布魯斯·羅杰斯（Bruce Rogers, 1870-1957）監督出版的現代版的《歡樂集》已成為現在的詩歌愛好者以及研究都鐸王朝文學和英國民謠的學生的主要參考書。順便提一句，1584 年版的《歡樂集》當年曾是威廉·莎士比亞的最愛，他在1597年創作﹑1602年出版的喜劇《溫莎的風流夫人》（Merry Wives of Windsor）的第二幕第一場中，在法斯塔夫（Falstaff）給福特夫人（Mrs. Ford）寫的信中將圣經中的《詩篇100》（Psalm 100）與《綠袖子》（Greensleeves）作類比時，兩次引用了“綠袖子”這個詞。這說明，在十六世紀末到十七世紀初，《綠袖子》在英國已經廣為人知了。 然而，迄今為止，還真說不清楚擁有這首民謠歌詞的版權者究竟是誰。 再說說音樂的來源?！毒G袖子》的曲調（旋律）【注：曲調是音樂的首要要素，是表達一定樂思的﹑主要的旋律的統稱】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也是最古老的曲調之一。相對于《綠袖子》的歌詞，它的音樂有更長和更復雜的歷史。從曲調的風格來說，它很像十六世紀下半葉意大利巴洛克早期的帕薩米佐舞曲（Passamezzo antico）的一種變體 --- 羅曼尼斯卡（Romanesca），也就是用來作為吟誦詩歌時的伴奏音樂的那種風格。而這種風格在1550年前還沒有傳入英國，盡管如此，也有學者認為1550年前，或者說在亨利八世（Henry VIII, 1491-1547）統治時期（1509-1547）就已經有了。目前能看到的與這首曲調有關的最早的資料是在大英圖書館（British Library）和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Oxford’s Bodleian Library）內收藏的《威廉·拜爾德作品集（第十七卷）》（The Collected Works of William Byrd, Vol. 17）中，英國文藝復興時期最杰出的作曲家之一威廉·拜爾德（William Byrd, 1543-1623）在他1580年代所創作的《六種樂器的幻想曲》（A Fantasia for Six Instruments）中“引用了”《綠袖子》的曲調。根據十九世紀英國音樂學者威廉·查培爾（William Chappell, 1809-1888）在1859年出版的《古舊的民謠文學和流行音樂》（The Ballad Literature and Popular Music of the Olden Time）一書中，闡述了他所作的研究結果，他說：《綠袖子》“單獨的”一段曲調最早是記錄在十六世紀末（c.1590-1603）英國著名的《威廉芭蕾舞團的魯特琴曲集》（William Ballet's Lute Book）中，這份手稿收藏在愛爾蘭都柏林的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 Dublin）。與此同時，荷蘭鹿特丹萊登大學（Universiteit Leiden）的學者阿德里安·斯穆特（Adriaen Smout）1595年編輯出版的《蒂修斯的魯特琴曲集》（Het Luitboek van Thysius）也收集了這段曲調?，F在，這份資料和其它一些資料保存在劍橋大學的西利歷史圖書館（Seeley Historical Library?in the?University of Cambridge）內。另一份值得注意的資料是收藏在美國華盛頓國會山莊福爾格莎士比亞圖書館（Folger Shakespeare Library）內的十六世紀末（c.1594-1600）的名為《道蘭德魯特琴曲集》（Dowland Lute Book）的手稿【注：約翰·道蘭德（John Dowland, 1563-1626）是英國文藝復興晚期的作曲家﹑歌手和魯特琴演奏家】，里面就有《綠袖子》的這段曲調。 當然，迄今為止，這首民謠曲調的版權擁有者究竟是誰，也是說不清楚的。不過，與歌詞不同，它的曲調雖歷經四五百年，一直沒有太多的變化。 幾百年來，《綠袖子》的曲調沒有什么改變，但歌詞從來就是隨人們的需要而改變的，在十七世紀英國內戰（English Civil War）【注：指1642年至1651年發生在英格蘭王國議會派與?；逝芍g的一系列武裝沖突，也稱為清教徒革命（Puritan Revolution?），最后以議會派在伍斯特戰役（Battle of Worcester）的勝利而結束】時，水手們用“綠袖子”的曲調唱著《鐵匠之歌》（The Blacksmith），歌詞是帶有政治色彩的。而同樣在十七世紀，《綠袖子》的曲調又被用于圣誕節的贊美詩。一直到1865年，英國布里斯托爾（Bristol）的詩人和圣詩創作家威廉·查特頓·迪克斯（William Chatterton Dix, 1837-1896）又用“綠袖子”的曲調編成了著名的圣誕歌曲《這是什么孩子》（What Child is This）【注：也稱《奇妙圣嬰》】。然而這首民歌真正廣為流傳開來，則是在十八世紀初英國詩人與劇作家約翰·蓋伊（John Gay, 1685-1732）1728年將它編入所創作的三幕民謠歌?。˙allad Opera）《乞丐歌劇》（The Beggar's Opera）之后?！咀ⅲ好裰{歌劇是起源于十八世紀早期為“對抗”意大利歌劇而出現的一種英國舞臺劇，其特點是演員之間用配上流行風格曲調（包括民歌曲調）的歌曲與口語進行對話，有點類似于現代的音樂劇?！? 接下來說說沃恩-威廉斯與《綠袖子》以及與其有關的《綠袖子幻想曲》。 在本文的《上篇》中提到，沃恩-威廉斯的《云雀高飛》是他所有音樂中“田園”元素的代表，所以《云雀高飛》會成為他在英國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而充滿“田園”元素的民歌《綠袖子》的曲調自然成為他創作音樂作品的靈感的來源之一。如前所述，威廉·莎士比亞在1597年創作的喜劇《溫莎的風流夫人》的第二幕第一場中，曾兩次出現了“綠袖子”這個詞。1928年，沃恩-威廉斯以莎士比亞的這部喜劇為基礎，加上十六世紀到十七世紀英國幾位詩人和戲劇作家如菲利普·西德尼（Philip Sidney, 1554-1586）、托馬斯·米德爾頓（Thomas Middleton, 1580-1627）、本·瓊森（Ben Jonson, 1572-1637）等人的作品中的一些內容，創作了一部四幕歌劇《熱戀中的約翰爵士》（Sir John in Love），也叫《胖騎士》（Fat Knight），這部歌劇的音樂大量采用了英國的民間曲調和民歌，包括《綠袖子》。在歌劇的第三幕中，他將民歌《綠袖子》的旋律與他在英國東南部的蘇塞克斯郡（Sussex）收集到的民歌《可愛的瓊》（Lovely Joan）的旋律“合并”在一起，寫一段器樂曲。1929年3月21日，這部歌劇在倫敦皇家音樂學院帕里歌劇院（Parry Opera Theatre,?Royal College of Music, London）首演。1934年，在沃恩-威廉斯的指導下，英國作曲家拉爾夫·格里夫斯（Ralph Greaves, 1889-1966）將歌劇中的這段器樂曲重新作了編排，將《綠袖子》的旋律放在樂曲的前后，而將《可愛的瓊》的旋律放在中間，并在豎琴與弦樂的演奏部分作了更精心的配置，構成一首獨立的樂曲，這就是《綠袖子幻想曲》。 《綠袖子幻想曲》只用了長笛、豎琴和弦樂器，是一首室內樂作品。F小調/C大調、6/8拍、慢板、三部曲式。樂曲一開始是一段F小調的引子，在豎琴用輕柔而又晶瑩透剔般的琶音伴奏下，由長笛在高音區自上而下﹑徐徐地舒展滑落，營造出一片幽靜清麗的田園氛圍。緊接著小提琴和中提琴聲部吟唱起民歌《綠袖子》優美的主題，它自然質樸，委婉抒情，又如同是從心底里流淌出來的一絲甜蜜，一絲夢幻，一絲凄涼，一絲惆悵。這是一段讓人聽過就不會忘記的旋律。在樂曲進行中，第一小提琴插入一段對位旋律，把樂曲柔和凄美的情調，烘托得更為感人。之后，第一小提琴用高八度音反復其后半段，情緒漸漸明朗。樂曲的中間部分轉成了C大調，4/4拍。主題選自民歌《可愛的瓊》，是一段民間舞曲的旋律，它反復了三遍，第一遍由小提琴演奏，第二遍由長笛獨奏，第三遍是弦樂器和長笛的合奏。與第一部分相比，速度明顯加快，情感的表現也更為熱烈明快。尤其是緊接著導入的一小段長笛的華彩演奏，以較為自由的即興處理的手法，在器樂曲中揉進了聲樂曲詠嘆性的音調，聽來如同是花腔女高音的歌唱。當引子旋律再度響起后，換成了用大提琴和中提琴奏出的第三部分又重復了《綠袖子》的主題，不過它的音色變得更加醇厚濃郁，也更加深沉執著。結尾處，樂隊的織體越來越空泛疏稀，力度也逐漸轉為輕柔，仿佛內心的無限思念和激情，終于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如今，這首全長四分多鐘的《綠袖子幻想曲》已經成了英國民族音樂的代表之一，成了英國民族音樂文化對外的一張靚麗的名片。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民歌《綠袖子》造就了《綠袖子幻想曲》，而《綠袖子幻想曲》又將《綠袖子》從英國帶入了世界。 作為紀念二十世紀杰出的英國作曲大師拉爾夫·沃恩-威廉斯誕生一百五十周年的系列文章中的第二篇：關于英國民歌《綠袖子》和與沃恩-威廉斯有關的《綠袖子幻想曲》，就介紹到這里了。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卡雷拉斯演唱的英國民歌《綠袖子》：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TAxNDkzNDc2.html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教皇合唱團演唱的《綠袖子》： https://www.iqiyi.com/w_19ry88wzax.html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亞洲天使童聲合唱團演唱的英國民歌《綠袖子》：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ODgzMjUxOTE2.html?spm=a2h0c.8166622.PhoneSokuUgc_8.dtitle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維也納童聲合唱團演唱的《綠袖子》： https://v.qq.com/x/page/j0121747t6e.html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倫敦小交響樂團演奏《綠袖子幻想曲》： https://v.qq.com/x/page/h0174bkci3k.html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綠袖子幻想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TQxMDgyMTU5Mg==.html?spm=a2h0c.8166622.PhoneSokuUgc_3.dtitle 打開以下鏈接可以聆聽/觀看改編為芭蕾舞的《綠袖子幻想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NTE3NTY4NzU4MA==.html?spm=a2h0c.8166622.PhoneSokuUgc_4.dtitle